魔术士奥芬的流浪之旅 第十二卷 乐园啊，沉入我的梦境 · 下

作者：秋田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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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草河游也

翻译：UP主本人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转载，禁止用于商业用途。 

环顾四周，森林竟让人觉得美丽。与庭院般的美不同——实际上，森林只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深绿色混乱，让人有时会觉得它是美丽的旋涡，或是让人陶醉于噪音之中的对象。如果你会欣赏混沌旋涡的美感，或是被噪音所吸引，那么这片森林无疑会成为你的目标。

不过，如果说这里看起来像个危险之地，奥芬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他扫了一眼多进。这位不起眼的地地道道的人，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警惕万分，生怕自己引来不必要的不幸。

对于害怕的人来说，只有一个办法——蒙头大睡。千万不要认为自己足够小心谨慎。

回想起听过的这句话，奥芬再次自问。恐惧是指内心感受到的威胁，害怕则是身体感受到的威胁吗？或者说，无法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才是害怕的来源？恐惧可以战胜，可以被掌控，但害怕却会失控，甚至无法掌控。

「我在森林深处遇到了一个人。」

多进带着恐惧的表情说道。

「那个人说这附近有凶残的野兽，甚至没有进行过调查。我想我看到的就是那种危险的野兽……」

「就在旅游胜地附近？」

奥芬耸了耸肩，凝视着森林深处。

轻易就能发现博尔坎和多进走过的痕迹——草丛被踩得乱七八糟，通往森林深处。

尽管检查并没有什么用，但奥芬在寻找踩踏过的草地时，喃喃自语。

如果有那种野兽的谣言传出来的话，我想一定会听到的吧。

「因为这是旅游胜地，所以也有可能是保密的，你知道？」

「无论是保密还是其他什么──谣言总会泄露出去的。」

然后──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调查队无法靠近的地方……这里应该有很多天人种族的遗迹，旅游指南上也写了。或许调查队为了隐藏危险性而保密了这个地方……而温泉镇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个危险。」

「……啊？」

多进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被无视了，奥芬继续说道。

「要想继续不知道危险就必须至少不受到危险的威胁。」

「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一名牺牲者出现，肯定会有人发现这个危险。」

「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里，多进的表情突然惊慌了起来。

「你相信这个森林里存在危险吗？」

「嗯……该怎么说呢……」奥芬犹豫着说道，顺便肩越过去看向多进。他无法站起来，也无法改变身体的方向。

「…………？」

带着疑问的表情，多进踏步走了过来。

「你找到了什么吗──」

他低头看向这里，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在惊叫声已经传出来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多进大声尖叫着后退，屁股坐了下去，而奥芬则用一种失望的感觉喘息着。

「好吧，怎么办呢……」

他用手搜寻着地面，把草扒拉开，然后看向他的右手腕。

地面上空，伸出一只动物的手，似乎是猴子的手，紧紧抓着，仿佛有万钧之力一样，牢牢地固定着他的手腕，让他无法动弹。

「啊啊啊啊啊啊！」

主人公奥芬摇了摇头，望着指着自己哀叫的多进。

「难道他们躲在地下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真的花了这么大力气，钻到土里，然后预测我们会来，等待着我们？」

「啊啊啊啊啊！」

「真是让人无法忍受啊。好了，现在该怎么办？」

「你为什么这么冷静啊？」

多进终于恢复了镇定，大声嚷嚷道。

「你这么说也没用，现在已经太晚了。」

「这、这是真的吗？」

「我也不确定，但是你最好稍微往后站一点。」

虽然并没有受到指示，但多进还是不停地往后退。奥芬等了几秒钟，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开始构想魔术结构。就像把水注入干棉花一样，需要注入咒语来增强魔术结构的力量。咒语的内容并不重要。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念出咒语：

「我要发射——」

然后，变化发生了。

握着他右手的兽爪开始慢慢地移动。或者说，这只是因为他的意识集中在那里，所以看起来是慢动作。

实际上，这只是瞬间的事情。就像花朵收缩成芽一样，兽爪变小了。他的手腕也被紧紧地握住了。

痛苦并未感受到。仅一刹那，就完全没有感觉到痛苦。只是结果残留在网膜上。在兽手完全握紧的瞬间──作为理所当然的步骤，奥芬的右手腕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

一股冲击撞击了头脑。奥芬立刻中断了魔术。不得不中断。集中力崩溃，编制中的构成消散。本来，即使在被棍棒击倒的时候，奥芬也有信心编织出正确的构成──但是。

（……这是……！？）

兽手立刻抓住落在地上的右手腕。然后──

过了漫长的瞬间之后，只等待了真正的瞬间。黑影闪过眼前，兽手从地面消失了。奥芬追着残影移动视线──向上方。从地面，不，从地下跳跃而起的那只兽，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上方的树枝上。确实，很像猴子。

或许，如果有「手」的动物，大多数都会像猴子一样。但它绝对不可能是猴子。它的头部向前伸出。这可能是因为头部重量的原因。从猴子的后脑勺上，似乎探出了异常沉重的玻璃容器。容器里有浅绿色的液体和粉红色的肉块，看起来像脑子。

脑子似乎并不漂浮在容器中。更准确地说，它是从头骨里膨胀出来，因为容不下而凸出来。

那只兽展开身体中比比皆是的大牙，尖锐地吠叫。

「基基基！」

这可能是威胁。但是──

奥芬也向那只兽咆哮。

「看我发射──」

并把没有手腕的右臂对准目标。

「光之白刃！」

虚空中直冲着那兽的白色光束，形成一道光柱。发出轰鸣声的热浪和冲击波的漩涡吞噬了那只在枝条中跳跃的兽。目标被吞噬在火焰之中，伴随着闪光──

在那火焰中，兽毫发无损地跳下来。不仅没有烧焦，甚至没有沾染一丝灰烬。转向这里，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

「哦！」

奥芬向侧面跳避了猿的冲击，然后立即转身向左手边伸出。口齿伶俐地呼喊。

「看我呼唤，爆裂姐妹！」

虽然不可能看到冲击波爆裂的景象，但反弹的声音像是击打着自己的脸。草丛倒下，落叶猛烈地飞舞，疯狂地跳舞着。在那爆炸的中心──

猿只是向着空中伸出了手掌。在那只手掌的中央，闪烁着发光的文字。

虽然言语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那些文字是无法读懂的。尽管他不知道那些文字具体代表着什么含义，但那些文字确实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些文字已经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魔术文字……！）

猿毫不介意冲击波，继续向前奔跑。在那之前，多进还坐在地上，蹲坐着。

（该死！）

奥芬恶狠狠地诅咒着，重新摆好架势。如果他不能打败对方──

「多进！」

还剩下几秒钟的时间。在那时，奥芬喊道。

他凝视着向自己奔跑的猿，多进紧张地回答。

「怎么了？」

「不要死啊。」

「啊？」

那时，奥芬已经全力以赴地构建了结界。他耗费了自己的全部力量来制造这个魔术。

猿仍然奔跑着，手掌朝这边挥动着魔术符文。奥芬的瞄准点是那只手掌。

「依我契约，圣战终焉！」

啪嗒！光再次将猴子包围。但与之前的光不同——只是一道闪烁的光芒。

或者应该称之为混乱的光芒。

这束光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必要。光闪烁了一下，当光芒消失时，猴子的左半身，左臂，肩膀和上半身几乎被摧毁了。它就倒在了多进面前。

「哇啊啊啊啊！」

直到现在，多进才惊叫着。他退缩着离开猴子的尸体，然后说：

「你、你、你——」

「嗯......」

奥芬随意地猜测，回答了处于恐慌中的多进。

「如果你想知道我是如何打败它的，那就是通过破坏信息来消除存在源头，并消失它的意义。如果你不想纠结于这样的原理，就可以称之为所谓的必杀技了，虽然成功率只有五五开，不知道它是否真的是必杀技。如果更熟练的魔术士来尝试，他们可能会减少一些失败的风险，但我已经达到了极限。」

「你、你——」

「怎么了，你有其他问题吗？那么，你想知道它从哪里出现的吗？我又不知道。」

说着话，奥芬转过头去，看着一只野兽跳出来的地面——然后皱起了眉头。地面上没有任何痕迹，就像没有野兽跳出来过一样。没有掀起土壤，也没有摧毁下草。与几分钟前完全没有变化，只是一片原封不动的地面。

「咚咚咚咚咚——」

多进的声音还在继续。似乎刚才说的那个也不对。

奥芬试图用右手挠头，却意识到自己的手腕以下已经没有了，只能无奈地双臂交叉。

「为什么会有猴子在这里呢？是袭击了我们吗？好吧……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要来这里的呢？」

「咚咚咚咚咚——」

「什么？这也不对吗？那么到底想说什么呢？嗯……我该说多少感谢呢？」

「咚咚咚咚咚——」

「我知道那个不对了。还有其他的吗？我们应该继续前进吗？」

「咚咚咚咚咚——」

「别想太多，我们就按这样的方式前进，不要慌乱。」

「咚咚咚……咚」

在这个时候，多进的声音停了下来。当他止住突然的哽咽声时，他的脸可能会是这个表情。他坐在地上，望着空虚的天空，眼神飘忽不定。

奥芬用脚尖翻转着只剩下一半的猴子尸体，用左手拿起了那只猴子还握着的自己的手。从撕裂的伤口处，像融化的奶酪一样，一些红色的液体滴落下来。

奥芬向还处于茫然状态的多进询问道：

「到底想说什么呢？」

「……咕呜呜」

「别哭了，说吧。」

「不，那没什么关系！」

一下子跳起来，多进向这边走来，但中途停了下来。

指着这边问道：

「那个……那是真的手吗？」

「啊？」奥芬举起右手展示，自己也仔细看了看，补充说：「没错，是我的手。」

「手，被、被掰了吗？」

「嗯，看起来是这样。」

「那个……可以问一下吗？」

「可以啊。」

「虽然刚刚也问过了，为什么这么冷静呢？」

「…………」奥芬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实际上，当他的手腕掉落时，他陷入了震惊的状态。但他并没有失控。

即使被问到原因，他也找不到恰当的话来描述。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烦恼，奥芬最终给出了他最初想到的答案。

「……因为太奇怪了。」

「奇怪？」

「不对，明显有问题。看。」

他把断掉的手靠近多进。

多进往后一缩，但奥芬继续说：「好好看看。」

「啊？」

「食指。」

奥芬轻声说着，然后……

完全被撕裂并分离的右手，机敏地弯曲和伸展食指。

「……不痛吗？」

「没有感觉到疼痛。」

坐在悬崖下的一块石头上，重新凝视着自己的手腕。

奥芬发出叹息，感到奇怪的心情。

右手。这是自己的右手。平常生活中我们不会特别去观察它。虽然以前有人让我画自己的手，但当时我看的是左手，因为无法一边看右手一边画。

利用主要手的话，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和学过的东西可能会全部展现出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观察自己的手也是有意义的吧。我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一边翻转手背和手掌，彼此交替着看。这只是非常普通的手──我这么认为。

在《塔》里学习格斗技巧的魔术士中，虽然是少数派，但也有一些人是锻炼自己的拳头的。之所以是少数派，是因为如果只是追求破坏力的话，使用魔术会更加简单方便。

而且，不管是靠肌肉力量还是魔术，追求破坏力的人也并不是很多。这是因为一般情况下，生活中并不会遇到需要彻底摧毁对手的战斗。

奥芬在这方面也属于多数派。他从来没有锻炼过自己的拳头，也没有追求过破坏力。但理由却与大多数魔术士所拥有的东西有所不同──他没有锻炼拳头的原因是，他只待了15年就离开了《塔》。

要进行改造肉体这样的严格训练，在身体没有成熟到一定程度之前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他没有追求破坏力的原因，则是因为认为自己不可能遇到那种必须使用破坏力的场合。由于他生活中极少遇到这种情况，深刻地体悟到真正必要的东西并不是破坏力。

自己的右手。

说起来，可能算是比较大的手。虽然并没有和谁进行比较，但奥芬还是这么想的。虽然没有特意锻炼，但有些地方皮肤还是变厚了。最强的是指尖──如果下定决心的话，可以有信心一击穿透薄木板。手背上有几个伤口。虽然手掌上不留痕迹，但为什么手背上容易留下呢，突然感到疑惑。

「……这个……是被撕掉的吗？真的吗」

奥芬灵活地动着手指──撕裂断掉的手腕指头灵活地动着，看着多进。

多进一边观察着，一边感到不舒服，

「你是怎么动的啊？」

「啊，只是像普通地动手指那样啊。话说回来──伤口为什么这么奇怪？这个」

他看着伤口。

手臂的伤口和手腕的伤口都看起来一样。完全没有出血。与其说是出血，倒不如说是原本认为有出血，但其实不是。伤口像热乎乎的奶酪一样慢慢地融化掉了。红色和粉色混在一起的颜色，可能是肌肉和血液的颜色吧。

不明所以，奥芬歪了歪头。

「起初我也以为是被烤焦了，但是哪里也没有烧伤啊。只是单纯地融化了吧。没有感到疼痛，是因为神经连接了吧──只能这样考虑手指能够动」

「可是，但是手臂已经被撕掉了啊？只有神经连接也不可能……」

「那只猴子使用了魔术文字。沉默魔术──如果是天人族的魔术，可能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人感到惊讶吧？」

说着话的同时，奥芬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慢慢地将撕裂的手腕伤口和右臂的伤口靠近。随着他的接近，那些像溶解一样垂下的部分突然像爬行类动物一样迅速地吸附在一起，一瞬间，右臂就恢复了原状。他握住了连接在一起的右手，然后松开并挥了挥。完全没有任何区别或痕迹留下来。

奥芬向多进展示了恢复了原状的右臂，苦笑着耸了耸肩膀。

「看吧……」

多进睁大了嘴巴，愣住了。他站起身，伸了个大懒腰，奥芬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样一来，你说的人体分割的事也变得可信了。」

「啊……」

多进似乎不明白，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声叹息。

「虽然只是猜测，但那只猿的手上的魔术文字很可能是和我刚刚用的魔术相同的品质——可以改变物质的含义。我只能摧毁它的含义，让它消失，这已经是极限了。但是天人的魔术可以将那些本不应该连接的东西断开，而不影响它们的功能，甚至可以使地面「透过」，并隐藏在其中。我的魔术只是透过威力来抵御而已。」

和──作为附加的手段。

「如果将那个能力结合起来，我甚至可以用我的匕首将人劈成两半，或者斩下那个顽强到极点的扑街的头颅。」

「…………！」

听到这话，多进似乎恍然大悟──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惊人而脑子一片空白。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那么，哥哥还活着吗？」

「当然。嗯──」

奥芬含糊其辞地抬起头，望向空虚的天空。

「我只是了解到这些猴子的手段，而不是他们的目的──如果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做这些事情，我们也不能下任何结论。」

「是……是啊。没错……」

多进失望地哀叹道。

他看着那只已经死去的野兽的尸体，但现在已经无法得到比刚才更多的信息。但奥芬还是转移了视线。当然，那绝不是自然存在的生物。使用天人的魔术意味着，它们属于天人种族──命运龙族诺尔妮制造的奴隶。据说，她们的魔术无法创造出生命本身。相反，这个强大的龙族经常改造生物并赋予它们使命。

「这也是同类吗……真是有些不好。」

「没错……」

奥芬低声嘀咕着，走近了那只野兽的尸体。他倾身俯下来，凝视着它。虽然没有移动它，但倒在它脑后的水桶发出沉重的声音。那已经不再动弹的野兽没有光芒的眼睛，什么也没有映入它的眼中，只是呈现出一片模糊的景象。

◆◇◆◇◆

通常的时间里，通常的事情发生了，爱丽丝从青菜水果的货架中走出来。她将毫无新意的普通蔬菜装进手提袋里，像往常一样从店里走出来，走到第三步时——她静静地叹了口气。

步数并没有什么意义。如果店员问起她为什么刚出门就叹气，那可能会尴尬。在走出店门的第二步，无论如何，她停下来都会妨碍其他人。然后，在第三步，她叹了口气，想想这种考虑别人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也不知道叹气最初是为了什么，但这些都无关紧要。爱丽丝回想起自己付款的金额，然后瞥了一眼用素布制成的手提袋——虽然看起来非常简陋，但这样的袋子用来装蔬菜却很实用——里面有大萝卜、人参、牛蒡、生菜、土豆、西红柿和莲藕。她看着这些蔬菜，突然想起自己完全没有考虑今晚要做什么菜。她只是随意从货架上拿了一些蔬菜。

「无论如何，母亲会做晚饭……」

她想，所以只要将这些蔬菜递给她，她就会处理好一切。

她停止了思考，又开始走路。纠结是一件无谓的事情。像往常一样做着日常的事情，顺利度过今天。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尽管生活总是充满不满足，但如果不满过于强烈，也会变成一种折磨。她又叹了一口气。

「到底我想做什么呢？」

她一个人喃喃自语，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走路的街道上还是能被人听到。

「如果只是琐碎的事情，我想到的还很多。」

首先要准备好鞋子。在这个连店铺都没有修缮的温泉小镇里，鞋子完全是必需品。但当旅馆有客人来时，打扫门前的人会看到各种各样的鞋子：像玩具一样的高跟鞋、搭配衣服的漆皮靴、只有细细绳子的凉鞋，甚至还有不知道该怎么穿的代步工具。

所以即使是自己也可以准备这些东西。不仅仅是鞋子，还有包包、服装和帽子。就算是晚餐，也可以不用母亲的手工料理，与住店的客人一起坐在同一张桌子前──有时候这样也不错。

然后──

走近家门口时，她停住了脚步。传来了像是争吵的声音。

「…………？」

她听出了这个声音。她飞快地奔跑着，拐过拐角，看到了这一幕：

「……所以说，只要我的眼睛还是黑色的，你们就不能从这里通过了！」

一个有点尖锐但是很坚定的少女的声音，在整个街区都能听到。

「快点滚回去吧！我告诉你，我并不是为了请托奥芬才这么说。就算是你们，我也会把你们赶走的。」

「……克丽奥？」

爱丽丝罕见地说出了客人的名字。那个站在她家门前、穿着粉红色连衣裙、头上戴着黑色小狗的女孩，就是昨天刚刚住进旅馆的其中一位客人。她还带着一把看起来很重的剑。虽然没有拔出来。

她们正在争执什么──

可以说在她们两人中，这边（指说话的人）与她更加熟悉。这也是我苦涩地承认的。

「即便你依赖我……」

那个穿着黑色西装，露出惯常谄媚微笑的男子对克丽奥说。他好像并没有对克丽奥的剑特别在意，是认为孩子们并不会使用那样的凶器，还是即便使用了也无关紧要呢？

男子继续说道，做出耸肩的动作。

「听说他刚才离开了城镇，对吗？」

「只是出去走走而已！」

克丽奥反唇相讥地说。

「而且我已经说过了，和奥芬没有关系！难道你想说我没能做好我的工作吗？」

「演员不够用……」

「你在说些什么奇怪的话！总之！你必须记住，一边翻滚着一边尖叫着逃跑的样子，同时也要伸展手指、摆出姿势并加快速度跑起来！」

「嗯……」

「这个小鬼，安静听着，要不然就给我闹别扭……」

发怒的声音是另一个熟悉的人，穿着摆脱束缚的登山服的男子。他总是和这件黑色西装搭配穿着。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住手，戈德尔！」

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也就是罗南制止了他。因为他喊了那个人的名字，所以应该那就是他的名字，叫戈德尔。

无论怎样，克丽奥好像都没有在意。她突然发出了短促的笑声，把手放在头上，稍稍弯腰，向戈多尔吐了吐舌头。

面对越来越愤怒的戈多尔，克丽奥提高了声音。

「怎么了？这么大声喊叫。你这种不怕自己的人，根本没法好好和人谈话吧。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

「怎么回事！」

「这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被克丽奥逼得无可奈何，戈多尔明显往后退了几步，连旁观者都能看得出来。他像舔苦汁一样流着油汗，紧握的拳头颤抖着。

「你在瞎说什么……」

在周围的目光聚集之下，戈多尔慢慢开口了。

「不要嘲笑我。我是一个不怕自己的人……我要说的是，我不能和不怕自己的人好好交流，这是一个严重的误解。」

他的声音颤抖着。

然后，他突然抬起头，口齿变得异常迅速。

「我对这样的人很谦卑！」

「你真可悲……」

这是罗南的话。

尽管克丽奥没有理会这句低声喃语，但她好像突然间打断了戈多尔的话。她用手指着戈多尔，大声叫喊着。

「那好啊，我才不怕你呢，你应该谦卑点！」

「别妄想！」

少女挑衅地做出夸张的动作，戈德尔以同样夸张的姿态回敬道：「哪怕腐朽不堪，我也是高贵的戈德尔·奔跑者！难道会对显然比自己弱的对手低头？」

「戈德尔……」稍远处，罗南摇头叹气。

大概是认为再继续下去没意义——实际上也是一场无意义的争吵——罗南耸肩示意：「算了吧……今天回去吧，小姐。」

「哥哥，您回去？就这样让这个小子……」

「你想怎么样？打他一巴掌，把他推到一边？别傻了，我们走吧。」

无可奈何地摆出无奈的姿势，两人转身就要离去——

然后。

转身时，他们好像注意到了这边的存在。两人的目光汇聚到她身上，又转向别处。没有说什么，两人匆匆离开。

「…………」

她有些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突然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是克丽奥正在冲她奔来。

「爱丽丝，去买东西了吗？」

她的朋友以轻松的口吻问她。爱丽丝没有感到什么需要注意的，点了点头，把购物袋拿了出来。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虽然时间不同寻常……」

如果是想邀请她去打牌或者赌博，他们应该在招揽顾客之前就来了——毕竟，在游客来到街区并想要散步的时候制造噪音绝非上策。但是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应该是回家准备晚饭的时候。确实是这个时段。

「怎么了？」克丽奥以一种不深思熟虑的口吻问道，将疑问留在了问号的结尾。

「我不太明白，但是能给我们看看居室里的模型地图吗？」

「地图？」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从外面的旅馆大厅往里面一看，就可以发现有模型地图。因此，即使这对伙伴知道旅馆里有模型地图，也不会觉得奇怪。但相反，爱丽丝想不到为什么她要近距离观看它。

「总之──」

她皱了皱眉──对于戈德尔的怒吼声，这个少女似乎不受影响，但无法不说话。

「你的同伴已经找求他们了……你不要冒险。如果发生了什么事……」

「我很强壮的。」

「持有刀具并不代表没有危险。请不要尝试去挑衅那两个成年人。他们是纵火犯。」

克丽奥听到这句话似乎有些不舒服──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但她并不是真的不高兴。似乎只是有些困惑。她抬起头来，问道。

「……他们是犯人吗？」

「嗯？我想是的，但没有证据。」

「嗯。他们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克丽奥拿着剑，把双手放在背后，低声说道。

爱丽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她感觉到有东西碰到了她的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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